
寒严冬用遮脸布蒙在父亲的脸上,和门钰针走出了房间,此时天色已经亮了。
门钰针对寒严冬说:“一会来人了,别说你爸腿断的事情,你爸得褥疮的事情也别说,就说你爸三点多钟死的。”
“腿断了,一长一短谁看不出来,那还用说么。”寒严冬的语气里带着几丝不满地说道。
寒严冬将宋雲霞从床上叫起来说道:“老爷子昨天晚上没了,赶紧起来吧。”
宋雲霞领着孩子起了床,门钰针开始给几个儿女打电话,不大一会,寒严春打出租车赶到了家里,来到屋里揭开遮脸布,最后看了一眼父亲。
门钰针又给寒严晨和寒严秋打了电话:“严晨啊,你爸昨天夜里死了,你们今天回来吧。”
“昨天晚上你还说没事,这咋突然就没了。”寒严晨在电话里有些埋怨地说道。
“昨天看着挺好的,今天早上三点多钟咽的气,我也没想到啊。”门钰针瞪着眼睛开始胡说八道起来。
“那好了,我们收拾一下马上往回走。”
寒严秋在北京,要在第二天早上才能赶回双木市。
门钰针没有给寒大馄打电话,寒严冬说:“你给大馄打个电话,让他早点过来。”
“先不让他来这么早,等七点以后再告诉他,他来了事多。”门钰针说道。
寒严春看着父亲一长一短的腿问道:“这老爷子腿咋还一长一短呢?”
门钰针没有说话,寒严冬说:“穿裤子时,腿突然断了。”
寒严春有点埋怨地说道:“三点多钟没得,咋不给打电话呢?穿衣服咋还能把腿弄断了。”
寒严冬看了一眼门钰针说道:“不知道几点咽的气,四点多钟老太太醒了才知道,身上都冰凉了。”
门钰针说道:“起来我摸心口窝了,还热乎呢,行了,别说这些了,严春你和我去殡葬商店买点东西。”
半个多小时后,门钰针和寒严春回来了,买了一捆烧纸,一块黄布,几块白孝布,以及戴在胳膊上的黑纱,一个黑色的瓦盆。
寒严春将黄布盖在父亲的身上,将双腿遮得严严实实,但是露在外面的一双脚依然能看出一长一短。
寒严春和寒严冬两个人,在父亲的床前摆上瓦盆,烧了几沓子黄纸。
直到七点多钟的时候,门钰针才给寒大馄打了电话。
不一会寒大馄领着黄大蛮,以及孩子来了。
“老爷子啥时候没了?”寒大馄进了屋看了一眼盖着黄布的父亲说道。
“昨天夜里三点多咽了气。”门钰针说道。
“三点多就没了,为什么七点多才通知我?怎么不立刻给我打电话,这办的是啥事啊。”寒大馄嚷嚷地说道。
“我寻思半夜三更的,你们也都没起床,等天亮了再告诉你们信儿。”门钰针看了眼寒大馄说道。
“老爷子都没了,还等什么天亮不亮的,你们都想啥呢?这老爷子的腿咋还长短不齐呢?”寒大馄问道。
“穿衣服时,腿突然断了。”寒严冬说道。
寒大馄还想说话,此时黄大蛮站在后面,拽了一下寒大馄的衣服,寒大馄张了张嘴没有再说什么。
中午十一点多的时候,所有的亲属都从外地来了,张钰国和寒严晨进了屋,张钰国说道:“昨天晚上打电话还说挺好的,说没了就没了,连口活气都没赶上。”
张钰国不露声色地看了一眼露在黄布外边长短不一的双脚,继续说道:“找没找阴阳先生呢?”
“没有呢,你们都回来了,商量一下吧。”门钰针说着从兜里掏出三千元钱,递给了张钰国,继续说道:“需要买啥,你领着大馄和严冬去买。”
张钰国接过三千元钱说道:“先找个阴阳先生,看看日子啥时候出殡,买点花圈,烧纸,买个骨灰盒,儿子买个纸马,女儿买点烧纸,基本上就这些,现在我就领着他俩去买。”
阴阳先生来了后,指挥着众人供上水果和一碗小米饭,插上三根香,找来一个碟子倒满了豆油,用棉花搓了一根灯芯,放在了碟子里,点燃了灯芯。
寒严冬的姑表哥说道:“这个长命灯一定要看住了,千万不能灭,长命灯灭了对儿女们不好,还有这么多儿女呢!”
说来也真是它玛德的奇怪,姑表哥刚说完,灯一下子竟然就灭了,寒严冬心里一惊,回头看了一眼父亲那一条断腿,再也顾不上自己信三大爷天神教的事情,在心里用梅花易数起了卦,上震下巽为雷风恒卦,三爻为动爻,变卦是上震下坎为雷水解卦。互卦是上兑下乾为泽天夬。
上卦为震卦,为体,五行为木,下卦为巽,为用,五行为木,本卦是比和之卦,含有争夺之意,由巽卦变为坎卦,三爻动,爻辞说如果一个女人不能保持德行,必然会蒙受耻辱,诸事艰难必有坎坷。
变卦是雷水解,上卦为震卦,五行为木,下卦为坎,五行为水,内卦水为用,被外卦木来耗泄,预测家中是否平安,此卦为大凶之象。
巽卦为长女,代表家中主妇,变为坎卦,坎卦又是桃花暧昧之象,代表寒严冬自己,又被外卦震木来耗泄,显然是家中妻子犯桃花外遇,引来了意外之灾。
震卦又为长男,代表哥哥寒大馄,巽卦又为长女,代表大姐寒严晨,坎卦为中男,代表寒严冬自己,姐弟三人到底谁会有灾呢?
寒严冬在心里默默地盘算了良久,看到大姐寒严晨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抽动着,发现大姐的脑病又加重了。
寒严冬偷偷地和阴阳先生说:“给我爸穿装老衣服的时候,我爸的腿突然断了,你给看看,是不是犯啥说道,想个办法,给破解一下。”
阴阳先生掏出来一沓子黄符说:“腿断了肯定是犯点说道,去火葬场的时候,直系亲属每个人都带上一道符,等起灵后,我在屋里墙上再贴上一道符,关上门窗,用五谷粮在屋里打一遍,就没事了。”
寒严冬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,先把一张符递给了大姐寒严晨,寒严晨说:“我不信这套东西,我不要。”
寒严冬说:“阴阳先生给的,带在身上,没啥坏处,赶紧揣兜里。”寒严晨最终还是接过了黄符。
寒严冬给寒大馄一家三口发了三道符,三个人接过黄符也揣进了兜里。
寒严冬给每个人分发了一遍,手里还剩下两道符,宋雲霞说道:“我还没有呢?”
寒严冬说道:“你信三大爷天神教,还用带这东西么?”
“我也带一个吧,带上心里踏实点。”
寒严冬给了宋雲霞一道黄符,手里还剩下一个,揣在了自己兜里。
忙碌到了傍晚,安排好了所有亲属们的住宿,家里只剩下了寒严冬和大姐寒严晨,以及寒严冬大姑家的二哥一起守灵。

门钰针似乎一下子得到了解脱,晚上七点多钟,就躺在寒严冬屋里的床上睡着了,寒严晨坐在母亲门钰针的身边。
寒严冬和表哥站在寒会清的床边,一边抽着烟,一边说着话,不知不觉到了半夜将近一点钟。
屋里的灯棍忽然一灭一亮地闪动起来,灯棍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,闪了将近一分钟,两个人心里都有些紧张,在屋里有点待不下去了。
寒严冬搬来凳子,站在凳子上,把灯棍上的跳泡取了下来,重新按了几次,但是灯棍依然是一灭一亮地忽闪着,寒严冬只得把灯棍取下来,表哥用手机照着,把灯棍重新按了上去,但是没有任何用,灯棍一闪一灭的更快了。
两个人只得站在东西屋的走廊里,看着屋里一亮一灭的灯光,寒会清躺在床上,身上盖着黄布,露在外面一长一短的两只脚,虽然用绳子绑着,但左脚不知何时已经歪到了一边。
屋里的场景有点鬼片里的恐怖感,表哥对寒严冬说:“我身上有点发冷,我到屋里待一会去。”
表哥回到了西屋,和大姐寒严晨说着话,寒严冬一个人在走廊里,站在房门口,看着躺在床上蒙着黄布的父亲,在忽明忽灭的灯光下闪动隐显着,寒严冬只得进了屋,拉灭了灯棍,整个屋子陷入了一片黑暗。
寒严冬一个人,在走廊里,站在父亲的房门口,守了一夜灵。
寒严秋从北京坐了十五六个小时的火车,夜里两点多到了省城,又打了一辆出租车,早上五点多钟的时候,回到了双木市,终于赶上了父亲出殡的时间。
寒严冬将兜里最后的一张黄符掏出来给了三姐寒严秋,寒严秋没有说什么,接过来揣进了兜里。
早上六点的时候,开始起灵出殡,体重只有四五十斤重的寒会清,被寒严冬和寒大馄兄弟二人抬着,另外两个亲属帮忙举着被子遮挡着阳光,抬到了灵车上。
五个子女带着孝布,全部跪在灵车的后面,黄大蛮领着儿子,也跪在了灵车后面,张钰国作为姑爷,站在灵车的前面,寒严冬发现宋雲霞不知去了哪里,转头寻找了一圈,也没有找到。
此时的宋雲霞正和她的两个同学,站在胡同外说着话,仿佛根本不知道寒会清起灵出殡的事情
从寒会清病重开始,宋雲霞一次也没敢去过寒会清的房间,宋云霞曾经对寒严冬说:“我看到老爷子的样子就害怕,晚上老做噩梦。”
寒严冬以为宋云霞胆小,并没有觉得宋雲霞有哪些不妥当的地方。
寒会清去世后,宋云霞更是躲得远远的,将孩子送到了寒严春家里后,从始至终都待在院子外边,连屋都不敢进,起灵出殡的时候,宋雲霞没有到场,这让寒严冬有些生气。
阴阳先生喊了一声起灵,寒严冬将瓦盆高高举过头顶,咔嚓一声摔在了地上,灵车放起了哀乐,寒严冬扛起了灵璠倒退着,引着灵车出了胡同,上了公路走了几百米,才坐进灵车的驾驶室里。
所有的亲属也都上了车,二十多辆车跟在灵车的后面,缓缓地向殡仪馆开去。
走到半路上,宋雲霞突然打来了电话:“严冬啊,我单位同事他们来了,他们在家呢,我得回去接待他们,否则过了今天,就不能接礼了。”
寒严冬心里有些恼火地说道:“你怎么不告诉清除你单位,你要是回去了这算怎么回事。”
“我以为七点多出殡呢,那咋办?”
张钰国坐在寒严冬旁边说:“让她回去吧,回去就别来了。”
寒严冬在电话里说道:“那你回去吧,回去后就别来了。”
从始至终,宋雲霞就像一个局外人一样,没有戴孝服,也没有参加寒会清的葬礼,当然,宋雲霞也许害怕寒会清从灵车里走出来说:“就是你这个恶毒的淫妇,投毒谋害了我。”
除了宋雲霞,门钰针也没有戴孝,从始至终,一直待在屋里没有出来。
张钰国问寒严冬道:“你单位没通知么?”
“我单位现在没开工,也都没上班,单位里有很多职工家中有事,都没有通知单位,我也不通知了。”
张钰国说道:“不通知也行,反正是礼尚往来的事情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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