读《近思录》:
★古者八岁入小学,十五入大学。择其才可教者聚之,不肖者复之农亩。盖仕农不易业,既入学则不治农,然后士农判。在学之养,若士大夫之子,则不虑无养,虽庶人之子,既入学则亦必有养。古之士者,自十五入学,至四十方仕,中间自有二十五年学,又无利可趋,则所志可知。须去趋善,便自此成德。后之人,自童稚间已有汲汲趋利之意,何由得向善?故古人必使四十而仕,然后志定。只营衣食,却无害。惟利禄之诱最害人。
1.叶采:古者自国之贵游子弟,及士庶人之子,八岁则皆入小学,十五则入大学,然后择其材之可教者聚之于学,其不可教者复归之农亩。.
2.张伯行:此言教养人材,使有定志,方能趋善以成德也。人材皆是自幼养成,但童稚时,才之可教与否,尚未知也。古者八岁皆使入小学,养其德性,收其放心,而试其可教与否。迨至十五,而其才见矣。于是择其才之可教者,聚于大学之中而业为士,其不肖者则使复田亩而业为农。盖才分则业分,士、农不能易业,治乎此不兼治乎彼,此士、农之所以判,而教人者当有以养成之也。
3.茅星来:小学、大学者,按《学记》:“家有塾,党有庠,术有序,国有学。”郑氏读“术”为乡遂之“遂”,陈可大《集说》则云“术”当为“州”,州之学曰序,《周礼》:州长“春秋以礼会民而射于州序”是也。愚谓当从陈氏为得,盖州、术以字形相似而误也。但州长,《集说》作乡大夫,则误也。古者二十五家为闾而有塾,二十闾为党而有庠,二十五党为州而有序,所谓乡学也。塾升之庠,庠升之序,然后乡之大夫总五序所升,从而考校以择其秀异者,俾人国之小学而教之。《大戴记?保傅篇》注所谓庠门、虎门是也。盖小学自闾、党、州至于国皆有之,大学则惟国有之。然虽闾、党、州皆有小学,亦曰塾、曰庠、曰序而已,不得称学也。惟国称学,故曰“国有学”。孟子亦言“学则三代共之”。反经传所谓入学者,皆谓国学也。六遂之教与乡同,经不言者,盖六乡在内,举内以见外也。如饮曰乡饮,射曰乡射,宾兴曰乡三物,纠民曰乡八刑,皆不及遂可见。郑注州长职云“序州党之学”,则党学曰序。而此云“党有庠”者,是州、党与乡同处,则在乡学不别立序也。遂之学不见于经传,然乡学既名庠,则遂学亦宜名庠,自当以皇氏之说为正。而六乡自州学以下,六遂自县学以下,皆为序也。正义谓与党连文,故知“术”读为“遂”,愚谓如此则“术”正当读为“州”。盖五党为州,若遂学则应自县而升矣。《陈氏礼书》谓:“遂官降乡官一等,则遂之学亦降乡一等,故与州、党同名为序。”然则县鄙以下之学何独不降于州、党而同为序耶?“择其才可教”以下,则承“人大学”言之。盖八岁人小学,后兼习农事,故《尚书大传》有“距冬至四十五日始出学传农事”之说,而《陈氏礼书》亦谓《班志》“坐里胥邻长于塾”者,所以教之耕。盖尝就小学言之,至入大学,则不复治农矣。为士则任以近郊之地,如载师“士田”之说,程子下文所谓人学必有养也。其不能为士者,则授以二十五亩之田,即孟子所谓“馀夫”也。可见古人十五岁时,为士、为农已判,皆有以自养,而不复仰给于父母矣。《尚书大传》云:“王子八岁而出就外舍,束发而人大学。公卿之世子、大夫元士之適子,十有三年始人小学,二十入大学。”又云:“大夫七十而致仕,退老归其乡里,大夫为父师,士为少师,耰锄巳藏,新谷已入,岁事已毕,馀子皆人学。年十五始人小学,见小节、践小义焉;年十八始人大学,见大节、践大义焉。距冬至四十五日始出学,傅农事,上老平明坐于右塾,庶老坐于左塾,馀子毕出,然后皆归。夕亦如之。馀子皆人,父之齿随行,兄之齿雁行,朋友不相逾。轻任并,重任分,颁白者不提携,出人皆如之。”愚按,《尚书大传》所谓“八岁而出就外舍,束发而入大学”者,盖即《大戴记?保傅篇》及《白虎通》所谓“八岁入小学,十五人大学”,此王子之礼也。小学云外舍者,以小学在外故也。而十三小学、二十大学,则公卿大夫元士之適子人学之期也。其所谓十五小学、十八大学者,则通公卿以下及士庶人之子弟言之,故曰“馀子皆人学”。馀子对適子而言也。又其上下文所言皆系农事可见矣,然则其人学之早晚不同,何也?曰:凡经传所称大学、小学,皆指天子之学而言也。而其所谓公卿大夫之子弟,与夫国之俊秀者,亦皆就天子之国言之也。盖古者凡人学以齿,虽天子之元子亦齿于士,虽大夫元士之子及国之俊选亦士与王子齿。其重如此,所以惟天子之子八岁便入小学,其馀则必先有以教之,俟少长知君臣上下之义,然后令人学。其分愈卑,其人学愈迟。如《内则》六年教之数与方名,以至十年就外傅学书计、学幼仪之类,皆所以先教之于家。至十有三年学乐,诵诗舞勺,方可人学。下至闾里间,亦皆以里老之有道德者为左右师,以至升之序、升之庠,几经考校。其升之学者,皆司徒之所论定以选其秀者也,故其教而成之也易为力,所以至十五才入小学,而十八便能人大学也。《王制》:“诸侯、天子命之教,然后为学”,亦指诸侯之国学而言也。其州闾乡党之学,不待天子之命也。故下文“小学在公宫南之左,大学在郊”,但言国学,未尝及乡学也。又孔疏:“此小学、大学,殷制。周则大学在国中,小学在西郊。”愚谓不如《礼书》分天子、诸侯说为得。盖本文明云“公宫”,又蒙上“天子命之教,然后为学”说,则其为诸侯之学无疑也。
4.叶采:本注云:“人有养,便方定志于学。”先王设教,养之周而待之久,士有定志,专于修己而缓于干禄,故能一意趋善,卒于成德。后世反是。只营衣食者,求于力分之内,未足以夺志,故无害。若诱于利禄,则所学皆非为己,而根本已拔矣,故害最甚。
5.张伯行:人有养,方定志于学,故在学之养。其为士大夫之子,固不虑无养也,虽庶人之子,既已别其为秀,而使之人大学矣,则亦必一样教养,使与天子之元子,卿大夫士之適子,相为齿让。盖古者之制,四十始仕,自十五至四十,中间二十五年,春秋《礼》、《乐》,冬夏《诗》、《书》,凡所谓格致、诚正、修齐、治平之道,曰日讲究,行之久,习之熟,又别无利可趋,则其志定,不得不专意趋善,卒于成德。后世小学不讲,大学不养,又不待四十而仕,人争嚣竞,童稚始知读书,父兄便教他图富贵,取功名。其志止此,是汲汲所趋者,利而巳矣,何由向善?故古人必使四十始仕者,非特以其道明德立之候,亦所以先定其志,使专于为己也。夫君子谋道不谋食,谋食皆害道。只是营衣食者,求于力分之内,未足夺志,犹却无害;若为利禄所诱,汩没纷华,根本先拔,为害不细。今之人材所以不古若者,职是故耳。
茅星来:本注:“人有养,便方定志于学。”愚按,古者士农异业,凿然无疑,故樊迟请学稼圃,而夫子斥以小人。孟子亦曰“有大人之事,有小人之事”,又曰“居仁由义,大人之事备矣”。然则既人学不复治农,则必有养方定志于学,其理自不易也。朱子谓士升而上,亦有时春夏耕耘,秋冬肄业,而疑程子学必有养之说为无据,且谓安得许多粮给之,恐是未定之论。按《语类》,问:“士人受田如何?”朱子曰:“上士、中士、下士是巳命之士,已有禄。如管子‘士乡十五’,是未命之士。若农皆为士,则无农矣。故乡止十五,亦受田,但不多。《周礼》载师所谓‘士田’是也。”观此,则前说之误必矣。又按郑司农谓“士田者,士大夫之子得而耕之田也”,后郑则谓“士读为仕,仕者亦受田,所谓圭田也”。然观载师士田、贾田并称,则朱子以士田为士所受之田,其说得矣。后郑既以贾田等倶为其家所受田,何独于此乃必读“士”为“仕”乎?且其后引《食货志》云:“士工商家受田,五口乃当农夫一人”,则士田为士所受之田明矣。又按士受田五口当农夫之一,则是每人当二十亩也。
6.江永:本注:“人有养,方定志于学。”朱子曰:“程子之言,未知何所据?古者教士,其比闾之学,则乡老坐于门,而察其出人。其来学也有时,既受学,则退而习于其家。及其升而上也,则亦有时,春夏耕耘,馀时肄业。未闻士之人复有以养之也。夫既给之以百亩之田矣,又给之以学粮,亦安得许多粮给之耶?”叶氏曰:“营衣食者,求于力分之内,未足以夺志。若诱于利禄,则所学皆非为己,而根本已拔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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